站定,话是却对着赵四娘说的。「我近来甚是乏味,想看看歌舞。向你讨要邢今叠几日,应该无妨吧?」赵四娘自然是点头的。襄王却沉默片刻
嫡姐让我弹曲。
我拨动琵琶,弹了一首。
她却直皱眉,不悦道:「方才弹错了一个音,重来。」
我重新奏了一曲。
她冷哼一声,「怎么又弹错了?」
话毕她看向赵四娘,「乐府的歌姬就是这种水平?」
「怎么还比不上王府的丫鬟?」
可我确信,我并未弹错。
赵四娘自然知晓她是刻意刁难,忙赔了笑,「要不我让别的姑娘给您弹曲儿?」
嫡姐摇了摇头,懒洋洋倚靠在贵妃榻上,「不必了,我就想听她的。」
我一遍又一遍弹着重复的曲儿。
嫡姐一次又一次皱眉,冷声说我弹错。
房间门口来来去去经过不少人,她们看我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。
嫡姐似乎听倦了,俯身看向我,缓缓抬起我的下颌。
「邢今叠,你的手是不是很酸呀?」
「那日算计我的时候,是不是十分快意,以为我再无翻身之地?」
我确实未曾想过,明明萍水相逢,襄王却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。
她弯唇浅笑,手上不住用力,将我捏得生疼。
我吃痛,掰开了她的手。
她却盯着我的手,轻飘飘地道:「这双手骨节分明,修长匀称,倒是好看。」
「可惜弹琴却总能弹错音,实在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。」
她凉飕飕地吐出几个字:「不如割了吧。」
嫡姐偏头望着赵四娘,「你说怎么样呢?」
赵四娘看着我的手,一时间没有言语,似乎是在犹豫。
我放下琵琶,也看向赵四娘。
「我虽入乐籍,但并非襄王家仆。今日襄王的妾室要断乐府中人的手,你让她断了。」
「那明日,是不是王爷世子家的姬妾都能来乐府指指点点,随意左右姐妹们的生死?」
我恳切道:「此事若当真发生,乐府便会落到任人拿捏的境地。」
赵四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,她不会关心我的手怎么样,但相当重视乐府的未来。
终于,赵四娘一番思索过后,将我护住身后。
「今叠没有弹好,是乐府失职,我换个乐姬为您弹奏,回头也定会好好管教她。」
「只是这断手……」她摇了摇头,「怕是不妥。我还指望着她靠这双手给我挣钱呢。」
嫡姐的面色有些难看,「你知道我背后是什么人吗?」
「您背后是襄王,但您又不是襄王。」
嫡姐咬着牙,正准备开口。
忽然,客房的门开了。
我循声望去。
来人却是襄王。
嫡姐立刻收了方才的戾色,换了一脸小女儿情态,上前挽住襄王的手。
她嘟着嘴,嗔道:「你来得正好。」
「我这庶妹素来粗俗不堪,总是弹错音。我寻思着一双手生在她身上也是无用,还不如割掉算了。」
见襄王不答话,她叹了口气,「王爷,我虽良善,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人家欺负我到这份上,我实在做不到以德报怨。」
「若非王爷出手相救,只怕此时我已沦为阶下囚,人人唾弃。我这人一向公正,旁人怎么待我,我便怎么待旁人。」
说到这里,她看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,「就一双手,难道王爷也不肯答应吗?」
襄王看我的目光充满了不屑。
「你这庶妹,确实心思歹毒,与你截然不同。」
他伸手将嫡姐揽在怀里,满脸柔情蜜意:「若非你来找本王自荐枕席,又落了红,本王差点也被她骗了去,以为你是那水性杨花的女子。」
「你也是善良,只要一双没用的手。」他大手一挥,用无所谓的语气说,「本王今日就做主,将这乐姬的手割下送你。」
襄王都发话了,赵四娘再也推拒不得。
她让人取了匕首。
我一手探入袖口,不动神色将暗器捏在手里。
方才知晓嫡姐来花楼后,我便折了一只红山茶让人赶紧送去齐国公府。
我还传了一句话给小公爷——「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。」
嫡姐背靠襄王,我知晓自己势单力薄,不是她的对手。
眼下唯一能借力的,只有小公爷。
我原以为他会来,可看如今这情形,他应该不准备淌这浑水。
事已至此,只能用下下策。
我搭上了暗器的开关。
襄王不耐烦地催促小厮:「还不赶紧割了她的手?」
暗器的箭尖瞄准了襄王的心口。
既然我不好过,那大家统统都别活了!
就在我要按下机关的时候,门再一次被打开。
这次来的是小公爷。
他手里拿着只红山茶,先看了我一眼,而后唇角噙了抹散漫不羁的笑。
「哟,人都凑这么齐呢。」
13
小公爷拿起托盘上的匕首,嫌弃地扔在地上。
「好好的乐府,怎么出现这种东西?怪吓人的。」
襄王见他不请自来,有些不悦,但面上还是微笑着问:「国公是不是走错雅间了?」
小公爷在我身边站定,话是却对着赵四娘说的。
「我近来甚是乏味,想看看歌舞。向你讨要邢今叠几日,应该无妨吧?」
赵四娘自然是点头的。
襄王却沉默片刻,「不如国公换个人选?这乐姬弹琴实在难听,本王正准备割了她的手。」
「搞这么血腥做什么,看得人好害怕啊。」小公爷笑得漫不经心,「无妨,我的品味不高,难听便难听。」
襄王一时语塞,嫡姐拉了拉他的衣袖,他又说:「这乐姬心思歹毒,惯会陷害她人,连自己亲生姐姐也不放过。」
小公爷莞尔道:「刚好,我就想会会这样的姑娘。」
「怎么,王爷能让乐姬金蝉脱壳,改名换姓做自己的妾。我只是想请人来府里待上几日都不可以吗?」
襄王一时语塞,见小公爷分毫不让,终究没有再多说,只安抚地捏了捏嫡姐的掌心。
我慢慢松开了袖中的暗器。
等到了齐国公府,小公爷将红山茶簪在我的发上。
他明眸眯起,轻轻舔了舔唇角:「鲜花配美人,也是道风景。」
可这话才说完,他忽然伸手擒住我的手腕,将我抵靠在漆木门上。
压迫感再次席卷而来。
小公爷弯腰问我:「邢今叠,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?你该不会以为,我看上了你这身皮囊吧?」
我失笑摇头,「怎么会呢?」
「小公爷奉命查探邢家的案子。邢家男丁全部流放,我爹和祖父猝死途中。小公爷觉得此案内有隐情,可偏偏什么证据也挖不出来,是不是?」
他挑起眉,饶有兴致。
「所以小公爷将目标放在邢家女眷身上,盯上了我和嫡姐。你让我们去桐州演出,刻意放松守卫,就是想看看我们会怎么做。」
「很可惜,我和嫡姐互相攀咬,压根就没帮你找出证据。」
我踮起脚尖,贴近小公爷的耳廓,放柔声音:「带我回桐州,我告诉你邢家被人构陷的原因。」
小公爷不答我的话,反而狠狠捏住我的腰,「邢今叠,骗我的人都很惨的。」
我笑着按住他的手,「那小公爷大可试试,看看我究竟有没有骗你。」
他霍然低头,与我四目相对。
两人挨得极近,呼吸交织,灼热异常。
月色下,我甚至能看清小公爷眸中我的模样。
微仰着头,发髻散乱,唇色和发上的山茶一样鲜艳,整个人都带着点媚。
我还瞧见,小公爷的耳根有些泛红。
整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。
连呼吸,好像都没有方才那么平稳了。
我眨了眨眼,「小公爷,你的心好像跳得很快啊。」
他似乎想说什么,见状忽然放开了手,轻咳两声,往前走去。
许是发觉将我一人丢在门口不太妥当,他又拐了回来。
「愣着做什么,还不跟我走?」
「今夜你去东厢房住下,明日我就带你去桐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