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。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手帕,里面包着一根陈旧的皮筋,上面的绒线都开始脱落。这是嫂子留给我唯一的东西。算了,叫「嫂子」她肯定不开心
回到李家,二姐正在和妈争吵。
「非把大学生和那个疯子关在一起,现在好了,大学生的脸都毁了!」
「脸有什么要紧,能用就行。」
「那也得下得了嘴啊!」二姐愤愤,「摆渡人身子好,那副模样,你看村长大姐碰他吗!」
妈横扫了二姐一眼:
「摆渡人有儿子,你有吗?」
二姐被怼得泄了气。
角落里,陆涂的眼珠转了一下。
她们口中的疯子——我,缓缓走了出来。
8
陆涂曾问过我,既然摆渡人是买回来的,还能出入村子,为什么他不逃。
或者说,村里人为什么相信他不会跑。
挺简单的。
在传宗接代大过天的古村,给他个儿子,再断了他的子孙根。
摆渡人的脸毁了,脚也跛了,身体残缺,只剩下个儿子,是他血脉的延续。
「有了孩子就老实了。」
这原本是村里对付买来老婆的办法,后来,对买来的老公也如法炮制。
也正如他们所愿,摆渡人留了下来,帮村里人出去采买、看病、做工。
村长喝高了在宴席上洋洋自得。
「什么高才生、城里人!有了我古村的娃,就是我古村的人!」
他们不知道,虚伪的血缘亲情早已被我们置之度外,我和摆渡人,从来没有一天,放弃过复仇。
妈给大姐二姐下了最后通牒,三个月,必须有人怀孕。
「妈老了,等不了你们太久。
「如果连你们俩都不中用,那妈只能想些其他法子了。」
留下意味深长的眼神,妈拄着拐杖离开了后院。
大姐二姐神色畏惧又阴狠,相互刺了一眼,前后也离开了。
枝头上的乌鸦黑漆漆的,啸叫了几声,在瑟瑟的秋风里怪笑。
陆涂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我。
「其他法子,是什么意思?」
「村里之前有人家儿子死了,又买不起外面的老公,为了续香火,让姑姐去城里卖,揣了崽再带着钱回来。」
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,也没人在乎,他有古村一半的血,就是古村的人。
「你之前不是说,村子里的人信诅咒,不能随意出入外面吗?」
我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,朝陆涂缓缓咧开了嘴:
「你是大学生,不信科学,也信诅咒吗?」
没等陆涂答话,我继续说:
「村长的弟弟在城里开了家美发店,出去的女人只能在美发店里待着,直到怀孕验了是男孩儿,再差人带回来。」
诅咒,不过是恐吓村里人的手段罢了。
陆涂突然问:
「你出过村子吗?」
我愣怔了一下,摇摇头:「没有,这些……是听摆渡人说的。」
女人们不知道出去会经历什么,但却能看到,回来的女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,提起外面的事就瑟瑟发抖。
「大家都听说过一些,不然大姐二姐也不会那么害怕。」
陆涂没再追问。
夜半突袭我的事情暴露后,我们之间的联盟彻底碎裂。
他虽然毁了脸,眉眼间却有几分轻松。
人永远无法突破自己的认知,爱财如命的人不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用钱收买不了的人,因而重金许诺下,他笃信摆渡人会帮他。
陆涂警告我:「你若是出卖我,我就将你和摆渡人的事捅出来,我们同归于尽!」
我没说什么。
这不是陆涂第一次求我。
自然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。
9
我被从后院放了出来,在自己屋子里将养身体。
如果大姐二姐确认不中用,那就得我顶上。
毕竟,种猪的待遇总是要好一些。
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手帕,里面包着一根陈旧的皮筋,上面的绒线都开始脱落。
这是嫂子留给我唯一的东西。
算了,叫「嫂子」她肯定不开心,还是叫她的名字吧,「许宁」。
时隔六年,摆渡人面目全非,以至于连他的发小都没认出来。
不知道陆涂若是看到了许宁的尸骨,是否也辨认不出……
陆涂、许宁、摆渡人,是一起长大的好友。
六年前,许宁和摆渡人这对情侣被打包卖到了古村,女的卖给了李家,配我的傻子哥哥,男的卖给了村长家,配名声极差的村长姐姐。
我哥虽然是个傻子,也大约是因为是个傻子,他心地纯净,没刻意刁难许宁。
当年的摆渡人却比陆涂刚烈得多,村长姐姐阴损歹毒,想了很多折磨他的法子,他宁死不屈,没给那女人一个笑脸。
和陆涂一样,他们也想逃,并且在李家求了人帮忙。
我给许宁偷偷送过饼,在妈特意饿着她的时候。
如果,她选的是我就好了……
很不幸,当初的我太小了,许宁最终选择的人,是我二姐。
二姐假意答应,趁着夜色放他们去了后山。
许宁和摆渡人千恩万谢。
可他们不知道。
——村子是个孤岛,只有一条出去的路,就是村头那条湍急的河。
后山野兽层出,尽头是峭壁,峭壁下,是深不见底的海。
那是村子里的禁地。
很快他们就在后山里弹尽粮绝,没有干粮,没有水,往前走是陡崖,往后退是张牙舞爪的村落和令人憎恶的婚配。
二姐将放走许宁的事儿栽到了傻子哥哥头上,村长气疯了,让哥哥去山里找,找不到许宁和摆渡人,不许回来。
两个外乡人和一个傻子,在后山的豺狼虎豹里活不了多久。
他们挺倒霉的。
我也挺倒霉的。
我妈年轻的时候是村里出了名的漂亮媳妇儿,生了我哥这么个傻子,又生了我这个秃子。
儿子再傻也是根,不能动手,爹妈的气就都撒在了我身上。
歹竹出更歹的笋,我从小就不听话,被打骂了当面不吭声,回头就记仇下手,几次差点被妈打死。
许宁和摆渡人出逃的那天,我恰好被罚不许回家吃饭。
我饿急了,去后山里抓兔子,和他们仨傻子掉到了同一个陷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