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借着这点勇气去找过她,却发现她抛弃我果然是为了生儿子。现在儿子又给她生了孙子,她摇头晃脑做了个鬼脸,逗得怀里的小孙子咯咯直笑。我远远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,感觉到心里刚生长出来的一种东西,又一下一
我借着这点勇气去找过她,却发现她抛弃我果然是为了生儿子。
现在儿子又给她生了孙子,她摇头晃脑做了个鬼脸,逗得怀里的小孙子咯咯直笑。
我远远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,感觉到心里刚生长出来的一种东西,又一下一下的死掉。
我不想活了。
“晴晴,你大腿和胳膊都骨折了,不好好好配合治疗,以后要落下病根的。”
“你看看你瘦的,医生说你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,听话,把汤喝了。”
“你这么糟蹋自己,对得起谁?你还这么年轻,有什么过不去的?”
无论病床边传来什么声音,我要么紧闭双眼不理不睬,要么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,一动不动,一心求死。
我不是过不去,只是找不到过去的理由。
我是个一出生就被抛弃的人,我短暂的前半生不是惴惴不安地活在被抛弃的恐慌中,就是不断重复被抛弃。
我就是个命运的弃儿。
这个世界根本不欢迎我。
5
“今天我们来聊聊八卦吧。”
这是老罗第三次来找病房我聊天,据说他是一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,和高敏是大学同学。
高敏就是那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,我的亲姐姐,一名离异带娃的彪悍女律师,也是老罗要八卦的对象。
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,高敏花了一年半的时间,利用法律手段逼得自私没担当的前夫哥净身出户。
还差点把唯恐天下不乱的前婆婆送进精神病院。
我一如前两次那样,闭上眼睛抗拒与他进行任何交流。
他很有耐心,继续揭高敏的黑历史:“你能想象到这么剽悍的高敏也有哭得像林黛玉的时候吗?
“有一段时间,她经常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。
“电话里女儿哭,她也哭,她非但不肯抱女儿,还把女儿推得远远的,说女儿是个小怪物,把她的人生都毁了。”
“她不配当妈妈。”我睁开了眼睛。
这是我入院以来说的第一句话。
我的生母刚好也走了进来,手里提着一只米色的保温桶。
她每天都会来给我送汤,无论我喝还是不喝,看还是不看她一眼。
她话不多,每次送来就轻轻放在床头柜上,然后找个角落,拘谨而又局促地站会儿。
只有在临走的时候,才会很开口很小声地乞求我多少喝两口。
那天,老罗走后,她很难得地坐了下来,声音沙哑。
“我确实不配当妈妈,我对不起你,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?”
下雨的时候没有伞,大冷天的时候穿不上棉袄,落水的时候没有救生圈。
等被淋成了落汤鸡,冻得感染了重伤风,变成肿胀的尸体浮出水面。
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,不仅多余,还很可笑。
我真的笑出了声。
她一脸惊惶地看着我,脸上的纹路去向散乱,如同一张写着罪恶的草稿般,凌乱地记录岁月的痕迹。
我听到自己身体里被撕扯破碎的灵魂在呐喊,被一同撕碎的童年、青春、爱情在激烈和鸣,如同丧钟般激起一种毁灭感。
“这辈子你想都不用想!”
敲碎的陶瓷碗碎片,还来不及被我扎进大动脉里就被扑过来的人抢走了。
我该喝两口汤,也许能长些力气。
蜂拥进来的医生和护士死死将我按压在病床上,她被挤到角落里,干瘦的身体瑟瑟发抖。
她吓坏了,想上前帮忙,又不敢靠近我,只剩下哆哆嗦嗦的语无伦次:
“造孽,都是我造的孽,你还年轻,年轻着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