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不了周公瑾。我一见他英俊的脸就喜欢,笑着跟媒婆说,我愿意。媒婆叹了口气,让我再好好想想。她说周怀没爹没
我心里惊惧非常,叫苦连天的时候,一声娇软的声音响起:「等等。」
紧接着从王府款款踏出一个紫衫美人儿。
我望了那美人儿一眼,只消一眼,浑身就定住了。
她太美了。
冰肌玉骨,皓齿蛾眉,双瞳剪水,袅袅婷婷,俨然一朵刚出水的芙蓉,真是姿容绝代。
甚至比宫里最得宠的贵妃还要美上几分。
她从我眼前走过,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上。
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。
周遭的人窃窃私语,说这是齐王新娶的小妾,十分得宠。
美人挽住齐王的手臂,浅浅一笑,露出梨涡两点。
她娇嗔地说:「许是个乡野村妇,不识王爷大驾,何必在她身上费工夫,赶走了就是。」
齐王消了气,宠溺地捏了捏美人的鼻尖:「好,都依你。」
她三言两语替我解了围,免了我的牢狱之灾,随后和齐王携手上了小轿离去。
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轿,我心里五味杂陈,羡慕,感激,折服,羞愧,失落。
我引以为傲的小小美貌,在真正的贵人和美人面前,是那样不堪一击,不值一提。
那一刻我才意识到,原来出了宫,我依旧是个平凡人。
所有的骄傲自负,也瞬间土崩瓦解。
罢,我就该是个平凡人。
3
像是淋了一场大雨,我清醒了些。
我不再心高气傲,打算找个平凡人过日子。
可打渔的朱二爱喝酒,杀猪的张三长得丑。
种地的赵四家里穷,卖菜的王五喜欢赌。
我挑挑拣拣,总是没个顺心的。
媒婆被我烦得不行,说最后再替我牵一条红线,若再不行,她也不管了。
许是天意见怜,这最后一个,偏偏合了我的心。
那个男人叫周怀,生了个俊俏的好模样,从前是东街戏班子里头的小生。
我见过他的。
半年前我刚出宫,正赶上镇上请了平安戏,我去看热闹。
戏班子演了一出临江会,他在其中扮演周瑜。
本就好看的模样上了妆,更是面如冠玉,仪表堂堂。
他不紧不慢撩起蟒袍,一个侧翻从高台下来,又在一声鼓响中稳稳落地。
霎时满堂喝彩。
那英姿,我记了许久。
只是如今周怀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周都督了。
他前些日子给大户人家唱堂会的时候翻台失误,摔伤了腿,演砸了戏。
得罪了主家,又气坏了东家。
他也成了半个残废,一条腿走起路来是跛的。
从此唱不了戏,演不了周公瑾。
我一见他英俊的脸就喜欢,笑着跟媒婆说,我愿意。
媒婆叹了口气,让我再好好想想。
她说周怀没爹没娘,手里的那点积蓄赔钱的赔钱,治腿的治腿,散了个干净,现在是穷光蛋一个。
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,我只觉得,那个英姿勃发的周公瑾,现在翻进我的心里来了。
4
我和周怀成了亲。
他没钱,给不起聘礼,我不计较。
他没房,我也不恼,自己出钱租了个小院子。
我爹娘弟弟气极了,和我断了来往。
我们办了几桌酒席,请了几个亲朋好友。
没有高堂可拜,我们就拜了皇天后土,总算勉勉强强把婚事给办了。
新婚之夜周怀抱着我,说了好多情话。
他咿咿呀呀地唱了许多情意绵绵的戏文,他说从前是给别人唱,今后只为我唱。
我沉溺在他温柔的海洋里,被甜言蜜语哄得心里荡漾,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。
红烛夜夜燃烧,红帐夜夜摇晃。
我想,我们这样,不就是文人诗里的才子佳人么。
我把他当成我的心肝,我的依靠。
如胶似漆地缠绵了两个月后,我的头脑渐渐清醒下来,催周怀去找个事做。
不管干什么,能挣点钱就好。
他却如临大敌一般摇头,说他除了唱戏,干不了别的。
我知道他身上和心里都有伤,不气不恼,由他疗伤,反正我有积蓄。
成婚后的第三个月,我有了身孕。
肚子一天天大起来,周怀还是整日躲在家里。
我从柔声劝解,变成了催促吵闹。
我催周怀找个活计养家糊口,我那点积蓄又不能吃一辈子。
周怀不愿意,最初的柔情蜜意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荡然无存,变成了无尽的争吵。
突然有一天,周怀满口应下,说他会出去找活干,养着我和孩子。
我高兴极了,以为他疗好了伤转了性。
谁知第二天他就消失了,一起消失的,还有我的积蓄。
我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藏在墙洞里,柔情蜜意之时曾对周怀和盘托出。
我一见空空的墙洞就哭得昏死过去,醒过来又是一场嚎啕大哭。
后来我拖着大肚子去周遭打听,邻居说,周怀曾问了好些人哪里能治好他的瘸腿。
有人说南方有个神医,专治瘸腿,能恢复如常,只是要价颇高。
想来,周怀是偷走我的积蓄,去治他的瘸腿了。
他也从没放下过周公瑾的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