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想来是雷阵雨,约莫着再一刻钟就该停了。」萧呈轻轻「嗯」了一声。
回宫后,萧呈将我调到御前贴身伺候。
我从一个洒扫小斯摇身一变成了御前公公。
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以前在撷芳殿的日子。
大多数情况下,我都装作记不清的样子敷衍过去。
时间一晃,又是半载。
这天夜里,窗柩被风吹得「嗒嗒」作响。
殿外狂风大作,殿内电闪雷鸣。
萧呈撂下手上的折子,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去。
良久,他道:
「小蔡公公,打雷了。」
我磨着墨,未抬眼。
「想来是雷阵雨,约莫着再一刻钟就该停了。」
萧呈轻轻「嗯」了一声。
下一瞬,忽然又道:
「前几日南伯侯进宫觐见,想要朕为其长子赐一桩婚事。
「朕记得同你一起从山庄回来的宫娥到适婚年纪了吧?
「朕打算封她为永年县郡主,指配与南伯侯世子。」
我手上的动作一滞,继而又磨起了墨。
这确是一桩好婚事。
说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为过。
但木莲曾经说过。
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到了出宫年纪后出去买栋小宅子混吃等死。
她说她的前半生已经够累了,不希望后半生还要守着丈夫孩子过日子。
她这段话我记了好久,因为我觉得这并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能说出来的话。
我想了想,还是开了口:
「陛下不如将木莲赐予奴才结为对食吧。」
在萧呈面前,我不能说不,我只能尝试改写新的结局。
我在宫外有宅子,木莲如果愿意也可以在那里混吃等死。
总之,出宫之后她想怎么活皆由她去。
话落,周身死一样地寂静。
萧呈端坐在龙椅上,异常平静地开口:
「再说一遍。」
「奴才说,不如就将木莲赐予奴……砰!」
没有任何征兆地。
萧呈突然起身掐住我的脖子,将我抵在了桌案上。
「蔡幸,你不要得寸进尺!」
他双目涨红,周身寒气逼人。
「朕肯留她一条命,已经给足你面子了。」
10
什么叫留她一条命?
没头没尾的一句话,让我暂时忘记了此时掐着我脖子的人是当今圣上。
我连忙扒着萧呈的手质问他:
「奴才不知,木莲何处得罪了陛下?!」
萧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。
「她与你太过亲密,朕眼里容不下她。」
他的手缓缓松开,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脖子。
「若此刻你说你心悦于她,她便是死路一条。」
许是萧呈的目光太过炙热,我心里蓦然生出一股荒诞的想法。
「奴才不懂……嘶!」
衣领被大力扯开,我低头看着萧呈在我锁骨处留下一道暧昧的齿痕。
他抬眸看向我。
「你是不懂,还是不想懂?」
脑袋「轰」的一声炸开。
我一把推开萧呈,「扑通」一声额头点地。
「陛下,奴才没有龙阳之好,做不了您的入幕之宾。」
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。
我自认为在萧呈没有成为皇帝之前,我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晚辈对待。
之后,便是君臣相待。
这跟邻居家的小孩跟我说「叔叔我想睡你」有什么区别?
萧呈似乎早就料到我的答案。
他低低地笑了几声。
「朕原本不想说,可你太过迟钝。
「你与那木莲几次三番私会,朕只有一遍遍地抄写心经才能把那股杀意压下去。」
我不想像个被捉奸在床的人一样去解释什么「她只是我的妹妹」,「我们绝无私情」之类的话。
我叩头,诚恳地建议:
「那陛下不如给木莲一笔银票遣她出宫去吧。」
阴差阳错,如此甚好。
11
木莲离宫后,我在这宫里便没了可以说体己话的人。
至于萧呈那边,我开始想方设法地作死。
当我第四次打碎萧呈殿里的瓷瓶时,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:
「公公若喜欢摔这些个玩意儿,赶明儿我让人把我殿里的瓷瓶都送到公公府上,届时公公想怎么摔便怎么摔。」
我面不改色地胡诌诌:
「陛下如嫌弃奴才手笨,奴才可以挑个机灵的调到御前侍候。」
「朕看你不是笨,是蠢。」
他坐于桌案前,头也不抬。
「若你是想用这些个蠢法子离开御前,还不如直接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来得干脆。」
我有些自暴自弃。
「还是陛下聪明。」
萧呈被我气笑了。
他一高兴连骂了我好几声「狗东西」。
打那之后,我们俩形成了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。
我作我的死,他骂他的狗。
如果哪天他要我磨着墨看他抄写心经,那肯定又是我干了什么事让他吃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