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宋手指微颤,放下了茶杯:「是谁?」「不知道。」我垂下眼,放轻声音,「我只看见那人是背后出手,而大人毫不设防,或许是要警惕身边人。」良久,崔宋站起来,口中重复着身边人,仰头望向窗外,握紧了拳头:
太子说出这话,是想让我选他。
我爹死后,我和两位姐姐就是世间仅剩的相术师,本就是能人异士,尤其是我,若能忠心于他,必有极大助力。
李玄歌那边不小心碰到桌案发出声响。
我若在这时选李玄歌,说是出于儿女私情,恐怕也没人会相信,只以为我是算到他会称帝。
反倒连累他成为天家的眼中钉。
但选太子的话,我和二姐的天赋有所关联,要想撒谎应付,反受彼此牵制。
我只好继续往前走,停在了丞相崔宋面前。
崔宋一手持着茶杯,略略抬眼看我,眸光沉静,一手接下了玉佩。
我选了他。
无功也无过。
皇帝依次为我们赐婚。
轮到李玄歌时,他再三推辞,被皇帝训斥了。
大姐和二姐被封为侧妃,四妹成了将军夫人,我成了崔宋的妾室。
宫门口,李玄歌追了上来。
崔宋自觉回避。
「问秋,今日之事,非我所愿。就算我娶了她,我也不会……」
我立即打断李玄歌:
「少将军,我们各自婚配,你不可同我说这些话。」
他就不说话了,目光微微失落。
四妹从后面快步而来。
「三姐姐是在意我的感受吗?一个男人,我让给你,又何妨?」她挑眉看李玄歌,像是看战利品,「毕竟我要的不是人,只是来日的地位。」
借冬走近我,弯了弯唇:
「姐姐愿意的话,可以共事。就算我嫁了他,也不会逾越半分。」
李玄歌负手转身。
「不用了。我比不得你,深谙此道。」
我没有要为李玄歌和她合作的打算。
当晚,我住进崔府。
崔宋和妻子成亲三年,感情甚笃,府中没有通房妾室。
皇帝给了十日休沐。
崔宋只有第一天,在我房内静坐了半盏茶。
「诏狱之事,我有所耳闻。据传明家是相术师遗脉,尤其是姑娘能预见人死亡光景,连太子也想收入囊中,但今日大殿选我,也是无奈之举……」
我对上崔宋的目光:「我既然做了选择,大人大可直言。就是要我测命,也并无不可。」
崔宋低头用茶盖拂沫:
「我想知道,我会怎么死?」
我看见的是——
他手持长剑的背影,静静站在血洼里,面前坐着个眼睛通红的疯女人。
突然有一把剑从后猛地刺进他的背部……
我缓缓开口:「大人,真要知道吗?我若开了这口,测命往往必定应验。」
我没等到他的制止,只能继续道:「大人会被刀剑穿心而死。」
崔宋手指微颤,放下了茶杯:
「是谁?」
「不知道。」我垂下眼,放轻声音,「我只看见那人是背后出手,而大人毫不设防,或许是要警惕身边人。」
良久,崔宋站起来,口中重复着身边人,仰头望向窗外,握紧了拳头:
「可我无心问鼎天下,只愿和阿蘅相安无事。」
接下来的九天,崔宋没再踏过我的门槛。
我也乐于被他冷落。
太子有正统优势,手握京城御林军。
贤王有宗室支持,封地燕陵养兵。
更不要说李玄歌,其父李赞盘踞北疆十余年,掌管二十万大军。
相比之下,崔宋出身一等一的贵重,清河崔氏和沅陵宋氏的联姻之子,少年状元及第,朝中清流领袖。
世家公子,芝兰玉树,形如谪仙。
但凭他皮相生得再好,没有军队,怎么能成为四人之一?
直到我见到了崔宋的妻子,盛国公独生女杨蘅。
盛国公是开国功臣,高祖义兄,除了论功封爵,还允许他保留着一支军队。按道理,若是盛国公不在,杨蘅再有儿子,这支军队会由他继承。
我见到杨蘅的第一眼,她正伏在书桌前写字,那只手撑在下巴,手腕上晃着大大的蜜蜡黄玉镯子,显得纤细可怜。
我看着这一幕,府宅内火光映天,她扑在书桌上,持笔在写信,半边衣裙被血染透。她松开了笔,将书信递给我,用力去褪手腕的镯子……
「你是明三姑娘?」她搁下笔,抬头看我。
我回过神来,笑了笑:「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