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8月10日刊|总第2592期
“小二，上酒。”
上个月，电视剧《雪中悍刀行》发布了一款纪念版预告片。一句轻飘飘的“小二，上酒”，瞬间将人们拽入了一个写意江湖。在亦庄亦谐的笔墨里，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徐凤年跃然于屏。
白衣、宝剑和不羁的气质，武侠剧里侠客行走江湖的三大件，也在这齐活儿了。
徐凤年的佩剑尤为吸睛。所谓满堂花醉三千客，一剑霜寒十四州。如果说到《雪中悍刀行》原著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情节，那应该是老剑神李淳罡的一句“剑来”，引得万剑齐拜的热血场景。
既有剑神，自不缺其他高手，亦不少神兵利器。单说这部作品里的兵器谱，同样话题满满，想必能在播出后引得一番热议。
事实上，回溯国产武侠剧，除了那些勾心斗角的庙堂和儿女情长的江湖，让观众记忆深刻的恐怕就是那些琳琅满目的冷兵器了。武侠剧实际上充当了一个提升人们对冷兵器认知的主要窗口。另一扇窗是游戏。
这些冷兵器从来都不是剧集的主菜，但它们给予观众的视觉体验却不一般。因此，即便时隔多年，依旧在人们的记忆里熠熠生辉。
江湖大阅兵：迎面走来的是狠人混合班
金庸笔下的独孤求败四十岁后的剑法进入无剑胜有剑的境界，草木竹石皆可为剑。而在电视剧中，兵器也是五花八门，种类繁多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，几乎达到了万物皆可为兵刃的地步。
但是，无论多复杂，你从阅兵台一眼望去，总能很快将这支成分杂乱的队伍分类，从兵器上笼统地分辨出人物的身份。
就拿刀枪剑来说，它们可谓是兵器谱中的高富帅，长年霸占榜单头几名。剑为百兵之君，刀乃百兵之王，枪乃百兵之贼，从人们的评价中就能看出地位了。事实上，它们极易收获优等生的青睐。
在《神雕侠侣》中，杨过凭借一把钝感十足的玄铁重剑，在崇尚轻灵迅疾的武林中自成一派，完美诠释了“重剑无锋，大巧不工”的别致性格。
《天下第一》里，归海一刀手持汗血宝刀，以一手霸道刀法战遍天下，却让人感受到了铁血深处掩藏的孤寂与柔情。
《隋唐英雄传》中的“冷面寒枪”罗成，纵然被万箭穿心，但那夕阳下银枪孤立的身影早已深深烙在了观众心里……
有阳就有阴。如果说男性惯用的刀枪是阳刚的代表，那么灵动柔媚的长鞭和美轮美奂的白绸就是女性以柔克刚的利器。
提起《七剑下天山》里的飞红巾，除了那一袭红衣和一夜白头的奇情，谁又能忘记她舞动长鞭的身影呢？说起《神雕侠侣》中的小龙女，除了那一身轻灵的剑法，谁没被她使用白金丝手套和金铃锁的场景所惊艳呢？
相对而言，那些怪学生和差等生的武器选择就比较随心所欲了。
《隋唐英雄传》中的李元霸显然是个体育生，力大无穷的他使一对800斤的双锤，随时随地都能来上几组无氧运动。
《天龙八部》中的岳老三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差等生，居然用鳄鱼剪做武器，动不动就要剪掉人的脖子，给多少尚在年少的观众留下了心里阴影。
其余像丁春秋之流，一看属于偏科生，化学学得一级棒，奈何思想品德跟不上……
除了他们，武侠剧里使用怪武器的人着实太多。扁担、算盘、棋盘、旱烟袋、墓碑等等，简直是没有最怪，只有更怪。可惜他们的主人往往出场时声势浩大，令人生畏，真正的本事却很一般，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。他们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印证武侠剧的一个潜规则：武器越怪，死得越快。
其实在武侠剧中，还有一个最为常见也最为可怕的隐藏武器。这些武器往往是主角的专属，一旦启用，主角们便会天下无敌。这类神秘的武器往往只闻其声，不见其形，不但能在对敌时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，甚至还能对屏幕前的观众造成大范围的杀伤，为绝大多数江湖人求而不得。
它就是：专属BGM。
冷兵器在剧中的妙用
为每一种兵器配上行云流水的动作，这就是古装剧中的武器所展露出来的魅力，实用性往往不在其考量范围之内。毕竟如果以当下“悬浮不悬浮”的标准去衡量的话，那些武器从样貌到使用方法都未免太不现实。
比如，李元霸的800斤双锤，如果按现实标准衡量，光体积就得有多大？但这就是武侠剧创作者的权利。他们创作时未必在兵器的环节费了多少心思，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却往往能给各个环节加分。
首先，兵器化为了人物性格的一部分，有效地丰富了角色塑造。以大锤为例，历史上的记载其实偏向于小而巧，但李元霸是个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的人物，拿着800斤的双锤符合人们对他的认知。如果一味地追求还原，那就成了他刚举完1600斤的石狮子，扭头双手就举着小锤锤去砸人胸口，岂不怪哉。
再比如杨过，佩剑的变化，代表着他不同的人生际遇，也暗含了人物心态的转变。兵器就像是一个最显眼的象征，让人一目了然。
其次，兵器是故事的血肉，能承担起故事发动机的任务。在武侠剧中，每逢神兵利器出世，往往就代表着一阵腥风血雨。“武林至尊，宝刀屠龙，号令天下，莫敢不从，倚天不出，谁与争锋。”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，都是从抢夺兵器开始的。
第三，从影像要求来看，兵器成就了小荧屏的视觉奇观。都知道小龙女美，但当她将金铃锁如天女散花般挥洒出去时，观众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。
再拿去年播出的《大侠霍元甲》来说，霍元甲与大刀王五的长枪对大刀，可谓长短兵器交锋的一次视觉盛宴：王五用大刀削下了一段长枪上的红缨。对攻尚未停止，削断的红缨缓缓降落。双方在转瞬之间已经交手数个回合分出胜负，而那段红缨才堪堪落地。
这就是冷兵器在电视剧里的魅力，也是其征服直男观众的关键所在。
第四，冷兵器满足了人们可想而不可求的侠客情结，最典型的当属那些兵器独一无二而又石破天惊的名字了。干将、莫邪、湛泸、鱼肠、巨阙、丈八蛇矛枪、青龙偃月刀……当剧中人的名字、事迹逐渐被观众淡忘，这些兵器的名字却不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消逝。
那么，既然兵器在剧中有如此多的妙用，它又是否在剧集创作时得到了足够多的重视呢？
原地踏步的和正在进步的
事实上，这个问题需要一分为二。武侠剧、历史演义和历史正剧中对武器的要求标准显然不一样，前二者由于题材的特殊性和故事的娱乐性，理应得到更多的宽容，而后者倘若像服化道一般，尽量做到有史可依，立马会显现出令人信服的历史质感。
但现实情况究竟如何呢？
张太海是一位导演、编剧，同时兼职做过一些剧组的“兵器顾问”。由于对古兵器颇有研究，他在一次饭局上与导演徐克进行相关知识的切磋，由此被邀请进入电影《狄仁杰之通天帝国》担任兵器顾问。值得一提的是，这也是国内电影行当中首次出现这一工种。后来，甄子丹也邀请他对电影《关云长》的兵器进行把关。
他认为，网络时代以来，观众在越来越多的影视剧中发现了关于兵器的谬误，但时至今日，情况并没有太大的改善，主要在于主创团队并没有将其作为一个值得上心的工作，以及相关专业人才的缺失。当编剧和导演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兵器上时，就只能依赖靠道具组提供个“差不多”了。
他还提到，就剧集而言，受古装剧服化道越来越讲究的影响，兵器作为其中的一个分支，也开始受到片方的关注，但可惜的是大多停留在图纸、通稿的阶段。
事实上，兵器作为道具的一大门类，在创作中受到冷遇并非一日之寒，不但在剧集里有塑料感、随意性的特点，哪怕在讲求专业的纪录片中，也存在着大量谬误。
CCTV9曾经播出过一档《古兵器大揭秘》的纪录片，结果一位B站的UP主不堪忍受其中的低级错误，连发9期视频进行激烈吐槽并辟谣。从侧面反映出了这一行当的专业化程度。
不过，虽然在专业人士眼中，行业顽疾难解，但从观众的角度看，我们仍能从一些剧目中，看到古装剧兵器运用的一些原则和趋势。
其一，追求细节真实，还原历史质感。比如，《长安十二时辰》中出现的金瓜锤，就在一定程度上对以往唐剧中奇形怪状的锤子做了一次纠偏。这种拳头大小的锤头更加贴近史实，虽然小巧，但挥洒自如，更符合实战的需要。
其二，所谓史实感，也是有选择地追求，以不挑战人们的公共认知为原则。比如，关羽的标志性兵器是青龙偃月刀，但据专家考证，三国时代还没有出现这样的武器。关羽最有可能使用的是枪或矛，但在影视作品中，这种史实却要不得。
第三，网剧时代到来之后，剧组中兵器制作和运用的精细化程度有所提升，尤其在大批电影导演触剧之后，这一进步更为明显。
比如，《雪中悍刀行》的导演宋晓飞就在我们前几天的采访中提到，“剧组每把刀都至少准备四把一模一样的。一把真刀是钢制的，具有危险性，拍特写的时候用；一把是木质的，跟真刀一模一样，只是分量很轻；一把胶皮的，拍打戏的时候用，不会伤到人；一把铝制的，它具备金属质感，拍近景的时候用。”
据了解，准备四种材质的武器只是该剧的基本操作，有些特殊武器更是用不同材质制作了七八款之多。将兵器与拍摄结合得如此紧密，足见影视工业的进步。
总之，继承优良传统，充分发挥兵器在影视剧中的作用，那么它就一定能为观众看见并记住。
【文/许心强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