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里面传来要将他扫地出门的话，陆锦免抿着唇在门外站了片刻，把外套搭在袖子上朝电梯走去。
刚上电梯，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“喂，陆总，你兄弟胡汉三我又回来了，今天晚上出来陪我喝一杯吧，最近可算憋死我了。”
郭亦扬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。
陆锦铭想了片刻，面无表情的道：“行，你在哪儿？”
“老地方，不见不散啊，都是熟人，你可不能放我鸽子。”
半个小时后，陆锦铭的车在会所前停下来。
门童上前接过车钥匙，轻车熟路把他引到包间。
推开门一看，里头红男绿女纠缠成一堆，节奏感十足的音乐从音箱里传出来，伴随着闪烁的灯光把整个空间的气氛渲染得迷离又暧昧。
郭亦扬一看到他就立刻上前勾住他的肩膀。
“快点快点，酒都给你准备好了，先自罚三杯。”
陆锦铭跟着他走过去，看到桌上摆着三杯酒，毫不犹豫的端起来干了一杯。
郭亦扬诧异的望着他。
“行啊陆总，一段时间不见，你越来越上道儿了，喝酒也爽快了。”
陆锦铭也不知怎么心里有些闷闷的，喝完酒就靠在沙发上瞥了他一眼道：“你最近去哪儿了？”
郭亦扬自己也陪着他干了一杯，啧了一声道：“别提了，老头子不放心把公司交给我，让我去国外开拓市场，结果我开拓失败，又给我整回来了。”
陆锦铭也没继续打听，只看着前面墙壁上闪烁的霓虹灯发呆。
郭亦扬察言观色，朝旁边两个女孩子使个眼角，她们便一左一右坐到了陆锦铭身边。
论长相和气质，陆锦铭绝对是今天这些男人中最出色的一个，刚才他一进来，就有不少女孩子跃跃欲试相跟她搭讪了。
但陆锦铭显然对一般人不感兴趣，挥挥手让她们走开，抽了根烟点起来。
郭亦扬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，笑道：“这是怎么了？我出国这么长时间，你跟乔大小姐还没合好啊？”
陆锦铭吸了口烟，眯着眼睛吐出眼圈道：“怎么？你想做和事佬？”
郭亦扬轻松的笑了笑，拍着他的肩道：“放心，都会过去的，乔大小姐又不敢跟你离婚，除了吵吵闹闹，还能怎样？”
陆锦铭从眼角瞥着他：“你怎么知道她不敢跟我离婚？”
“谁都知道，乔氏的新恒可是你一手撑起来的，要是没有你，乔大小姐她能靠谁？”
陆锦铭讳莫如深的看他一眼，夹着烟笑了笑。
不过那笑非常轻，有些意味不明。
郭亦扬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，半开玩笑的道：“怎么着？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练了什么邪功，笑得这么瘆人。”
陆锦铭喝口酒，夹着烟沉吟道：“你说得对，我才是新恒的掌权人，乔家如果没有我，根本撑不起这条大船。”
郭亦扬笑了下，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下道：“这才对嘛，要对自己有信心，乔大小姐离不开你的，在外面玩玩有什么要紧，她顶多也只是闹闹。”
话虽这样说，但他还是觉得今天的陆锦铭跟以前有些不一样。
趁着喝酒的空儿，不由偷偷朝他看了一眼。
虽然只隔了一个月没见，但陆锦铭整个人的气场却有明显的变化，全身上下就像罩着一层雾，让人觉得看不清摸不着，非常有距离感。
他略微吃惊的想着，却找不出让他发生这种改变的原因，只得像从前一样，若无其事的陪他聊天喝酒。
陆锦铭在会所玩了四个小时，其间郭亦扬给他叫了几波女孩子，都被他打发了。
直到最后，有两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从包间外走进来。
她们都做学生打扮，看起来清纯靓丽，其中一个长得有点像江绵绵，巴掌大的小脸，气质婉约，看人的目光含羞带怯，惹人怜爱。
陆锦铭不禁多看了她几眼，那女孩子就马上乖觉的走到他旁边坐下。
“陆总，光喝酒伤身体的，要不要再上点小菜？”
郭亦扬笑得暧昧，拿起酒杯对着她道：“还是小姑娘知道心疼人，陆总，你有福了。”
陆锦铭不置可否的扬一下唇角，拿手机看一眼时间道：“不早了，我先回去，你们接着玩。”
郭亦扬立刻嚷道：“别呀，兄弟我刚回来，好不容易叫上大家出来乐呵，你提前走了多扫兴啊。”
陆锦铭抬头朝众人看了一眼。
其实这些人大多是郭亦扬的朋友，跟他不过点头之交。
他抬了抬手道：“我手上有点伤，医生说熬夜不利于伤口恢复，你们先玩吧，下次我请客。”
听他这样说，郭亦扬便没再强留，只朝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子使了个眼色。
那小姑娘也伶俐，立刻跟着陆锦铭站了起来，扶着他朝外走去。
陆锦铭似乎喝得有些多，走路脚步虚浮，看她搀着自己的手臂，竟然也没有拒绝。
郭亦扬从背后看着他们离开，扬起唇角得意一笑，拨了个电话。
“喂，事情都按你说的办妥了，下面怎么做就看你的了。”
陆锦铭乘着电梯下楼，那女孩子就在他旁边乖乖站着，时不时瞟他一眼，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。
陆锦铭醉眼迷离，斜眸看着她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女孩不自在的咬了咬嘴唇：“小珏。”
接下来陆锦铭就不说话了，眯起眼睛定定看着她。
任谁被他这么看着，都不会太自在。
好在电梯很快倒了楼下，小珏扶着他手臂出来，拘谨的问道：“陆先生，要去开房吗？还是直接回家？”
陆锦铭默了默，抬手朝远处的汽车点了点。
小珏一惊，眼底浮出一抹惊慌，但她不敢说自己不想在外面玩，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上车。
几道微光在停车场的角落亮起，陆锦铭只瞥了一眼便当作没看见，由她扶着自己坐理后座。
小珏上车后，便比在下面的时候话更少了，揪着裙子犹豫好半晌，才吞吞吐吐的道：“陆总，我、我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做，在车里会、会被人发现的。”
说到最后，她头低得都要挨到胸口了，声音也轻若蚊蝇。
陆锦铭斜眸看着她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，拿出手机把司机叫了过来。
大约十几分钟后，司机就被迫上岗了，发动汽车朝停车场外驶去。
时近隆冬，黎城的夜已经格外幽寒。
陆锦铭坐在后座闭上眼睛养神，让坐在身边的女孩子格外不安。
她朝外看了一眼，发现汽车似乎开出了市区，慢慢两边的商铺也变少，路灯似乎也更暗了。
她咽了口口水，不敢声张，放在腿上的手却紧紧揪住了裙子。
这时，陆锦铭悠悠的睁开眼睛，带着冷意的声音在昏暗的车厢里有些不太真实。
“你会什么？”
“啊？”小珏一愣，转头疑惑的望着他。
陆锦铭道：“你会什么？俯卧撑？或者角色扮演？还是贴面舞？”
小珏愣了下，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，脸立刻红了起来，垂着眸子不敢直视他。
“我以前没玩过，如果你喜欢，也可以试试。”
陆锦铭依旧靠在靠背上看着她。
“那蜡烛和皮鞭呢？你更喜欢哪一个？”
小珏的身子一绷，抬头惊恐的看向他。
她掀了掀嘴角，脸色惨白的道：“对不起陆先生，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，你可以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吗？”
陆锦铭眼睛一眯，令人窒息的气势就在车厢里蔓延，把小珏吓得差点哭起来。
“对不起，我真不是干这一行的。他们说你是大人物，要、要是能让你喜欢，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，但这种真的不行，我不会的……”
听到她呜呜的哭声，陆锦铭神色更冷了。
“放你下车可以，但今天晚上的事你谁也不许说，要是你有人问起，你就说你喝醉了，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小珏立刻用力点点头，一边抹眼泪一边道：“你放心，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。”
陆锦铭这才收回目光，让司机在路边停下，把那小姑娘放下车。
其实刚才听到陆锦铭的话，司机也是满头雾水。
他跟在陆锦铭身边已经有五年，从来不知道自家老板有那种嗜好，刚才突然对那小姑娘提出，不是故意吓人家么？
翌日，乔思远还没醒来，放在床头的电话就响个不停。
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，发现是朱彬彬打来的，便闭上眼睛接到耳边。
“阿远，你看了网上的新闻没有？我草，陆锦铭又有人了！”
乔思远睁开眼睛，面无表情。
“他不是一直都有人吗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？”
对她平静的反应，朱彬彬似乎有些不适应，愣了会儿才道：“我以为有了江绵绵，他就不会闹绯闻了呀，谁知他竟然还不知足。”
乔思远的瞌睡彻底醒了，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。
“你一大早打电话，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件事？”
朱彬彬在那头小心的斟酌了下，问道：“阿远，你不难过吗？”
乔思远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。
语气毫无波澜道：“我有什么好难过的，不是已经决定跟他离婚了吗？”
朱彬彬似乎体会到她的心情，换了种轻松的语气道：“那算了，我们不说他，一会儿我去接你逛街吧？这冬天都来了，你新衣服都买了吗？”
乔思远想了下，坐在马桶上道：“今天上午恐怕不行，我得去医院看我爸，这一周都没去看他了。”
“那等你看你乔伯伯你就告诉我，我去医院门口接你。”
两人约好，乔思远便把电话挂了，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系统推送来的新消息，果然跟陆锦铭有关。
她看了一眼标题，就果断熄屏放下了手机。
就不该多手点开的。
洗漱完了后，她到衣柜挑了套亮眼的衣服，把自己打扮一番出了门。
冬天确实是来了，小区外面的树叶掉了薄薄一层，不少清洁工在清扫。
乔思远把外套裹紧了点，到路边打个车朝医院赶去。
到的时候才九点多钟，薜静芝和乔宝怡竟然已经在里面了。
乔思远推门进去，便见薜静芝正坐在床前嗑瓜子，瓜子壳掉在床上沿上，她却毫不在意。
看到乔思远进来，乔宝怡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。
“大姐，你来了。”
她边说边朝乔思远打量。
乔思远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这段时间的最新款，整个人特别精致，亮丽扎眼，随便一件都要几千块，她平时得攒几个月的零用钱才能买这么一身。
乔思远点点头，垂眸再看时，薜静芝已经把瓜子收起来，在乔长兴床沿上拍了拍。
“阿远你来了，快坐，我去给你倒杯水去。”
乔思远放下包包道：“不用了婶婶，我自己来吧。”
薜静芝眼睛咕噜转了两下，见乔思远已经放下东西在床头坐下，还替乔长兴掖了掖被子。
便讨好的笑道：“你就坐下歇着吧，别担心你爸了，刚才我和宝怡已经帮他按摩了手脚，还陪他聊了会儿天。”
乔思远感激的笑笑，连进门时看到屋中情景的一丝异样都打消了。
她知道薜静芝娘家的情况并不好，可能平时在生活中也不太讲究。
“谢谢婶婶，最近真是麻烦你和宝怡了，我工作太忙，也没什么时间来看我爸。”
薜静芝大方的一笑，扬声道：“都是一家人，你客气什么呢。还有啊，我听怀希说，你最近在公司里总是被陆锦铭压一头，他没欺负你吧？”
乔思远蹙了下眉。
其实她挺不想在薜静芝面前提公司的事，因为她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。
果然，薜静芝接下来又道：“唉，也怪你叔叔没本事，副理的职位被陆锦铭给夺了，如今却给一帮新人打下手，唉，心里别提多憋屈。”
乔宝怡觑着乔思远的脸，看她不再像刚进门时那么高兴了，立刻道：“妈，今天是来看大伯的，你就别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了。”
薜静芝反应过来，干笑道：“好，不说不说，阿远啊，你坐坐，我去外面打点水去。”
她边说边提着热水壶站起来，给乔宝怡使了个眼色。
乔宝怡会意，等门一关，立刻朝乔思远一笑，乖乖的道：“大姐，听说你前段时间出意外住院了？没事吧，我跟怀希知道了都挺担心的。”
乔思远知道她说提上次在《青芒》剧组发生的事，轻松一笑道：“没事，你还有一年就该毕业了吧？想好将来干什么工作了吗？”
乔宝怡嘟着嘴摇摇头：“现在工作挺难找的，到时候我去新恒帮忙，你就收我做助理吧？”
听到她天真的话，乔思远笑着抚抚她的肩膀：“行，到时候你来我就罩着你。”
乔宝怡看时机差不多了，就凑近了点讨好的笑道：“姐，眼见就快冬天了，你能不能给我点零钱买衣服，我爸跟我妈抠门着呢，什么好东西都我哥，每个月只给我几千块零钱花。”
乔思远宠溺一笑：“行，一会儿我给你打到微信你，到时候不够你再跟我说。”
在她们聊天时，医疗仪器上显示的心跳明显加快，直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，薜静芝推门走进来，才又慢慢恢复原来的频率。
过不一会儿，乔宝怡就接到同学的电话，约她去逛街。
薜静芝在这呆了一两个小时，早就想离开，便借机跟她一起走了。
看到她们母女俩手挽着手离开，乔思远似乎看到以前的她和自己的母亲。
她和妈妈的感情也十分融洽，经常约着一起去逛街，妈妈的性子柔和，从来不苛刻她，也不会对她要求这要求那。
可是那样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，她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。
回过神，乔思远才发现自己眼角有些湿意，赶紧伸手抹抹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，给乔宝怡打了一万块钱过去。
出租车上，乔宝怡收到乔思远的微信立刻乐开了花，马上给她回了个大大的红唇。
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屑。
“乔思远可真抠，问她要点零用钱，她竟然只给一万。”
薜静芝坐在旁边道：“那你平时就多问她要点，每个月给一万，一年也有十二万了，到年底我跟你爸凑点，可以给你买辆新车。”
乔宝怡撅嘴看向她：“都是你跟爸偏心，哥每年在赌场输那么多钱，你们都给，轮到我就扣扣索索。”
薜静芝道：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说话呢？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，只要等你爸和你哥正式掌管了公司的大权，还怕没钱给你吗？”
乔宝怡想了下，美滋滋的道：“那倒是，新恒那么大，要是我爸跟我哥真掌管了公司，我就能过上乔思远那样的生活了。”
乔思远在微信上跟乔宝怡聊了几句，就再次推门进入病房。
她把乔长兴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细细的按摩，又用毛巾把他的手脚擦了擦。
虽然每天都有护工照顾，但乔思远总怕别人伺候得不周到。
“爸，你最近怎么样？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？天气冷了，你手脚还是这么凉，我明天就让护工给你加床被子。”
她声音轻缓的说着，把乔长兴的手紧紧握在掌中。
虽然有很多话想说，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随便把心事吐露出来。
人的心就像一个深潭，藏的心事越多，表现看起来就越平静，也越难掀起风浪。
随后，她又把最近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给乔长兴说了说，直到把那点让人高兴的事从脑海里搜刮完才慢慢停下来。
“好了，今天就跟你聊到这，我约了彬彬中午一起吃饭，改天有时间再看你呀。”
她轻轻把乔长兴的手放回被子里，替他把所有的边角都捏好，这才从床边站起来。
乘着电梯到达一楼，电梯门一开，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出现在外面，正是陆锦铭。
江绵绵柔弱的站在他身边，两人挨得很近，垂在身侧的手几乎就要碰到一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