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卧房,我把侍女身上的绳子解开。
荷叶糕摆在桌上,我提的食盒里是一把剔骨刀。
心里一团乱麻。
棠叶发现了我,又救了我。
她与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?
侍女竹昀刚才被我绑了一阵,手腕红红的。
「你有察觉吗?」
「小姐您指什么?」
「母亲和棠叶的事。」
「回小姐,小姐出生后,夫人就派我来伺候小姐了,夫人房里的事,竹昀并不清楚。」
她行至我身侧,在我耳边低语。
「以前夫人在闺阁里的事,竹昀略知一二。不知对小姐是否有用。」
我拉她坐下:「你且说。」
4
母亲是守边大将军傅胥章的独女,傅妱妤。
傅夫人早逝,傅妱妤的童年几乎完全在边关的大漠孤烟中度过。
那时候,棠叶便跟着她。
两个花骨朵般的小姑娘跟着军队训练习武,小拳头挥得生风。
军中人常夸,英姿飒爽,颇有将门之风。
傅胥章只这一个女儿,宝贝得紧,奈何傅妱妤性子太野,什么都敢试,谁都看管不住。
软磨硬泡下,傅将军终于同意让她随军送物资回洛城。
而就是这次,路遇山匪偷袭,兵力不敌,二人被掳走。
深夜,贼人欲剥去小姐衣物之时,棠叶用藏在身后的剔骨刀削掉了自己一半手腕,挣脱铁链,一刀刺进对方喉咙。
两人浴血一路,杀红了眼,总算借着黑夜掩护逃了出来。
自此,傅将军便再也不肯让女儿提刀握剑,说什么也要她留在洛城。
一晃八年过去,年龄大了,傅将军有心在城中给她物色一个好夫婿。
洛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才。
很快便选定了一个年轻人,也就是我的父亲,沈奉朝。
那时的沈奉朝已官至太仆寺卿,为人端正,名声在外。
且他父母早逝,想来不必担心受公婆的委屈。
傅将军虽然十分满意,但也没急着说亲,先问了女儿的意愿。
如他所料,女儿十分抗拒,留下一句困于后院倒不如云游四方就离家独去。
出走不过一个月,再回到家时却说非沈奉朝不嫁。
这期间发生了什么,只有母亲自己知道。
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。
竹昀和棠叶都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。
竹昀说,出嫁前一周,从没碰过女红的傅大小姐捏着针绣了一宿又一宿。
最后绣出张莲花帕子,还是竹昀帮忙收的针尾。
成婚日,沈奉朝捧着帕子眼含热泪,当着众人发誓永不纳妾,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可母亲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帕子。
竹昀亲手碰过,她说那帕子的材质十分特殊,光泽也与普通手帕不同,只可惜她再也没有见过了。
傅大小姐成了沈夫人以后,虽不似从前自由,但也安稳幸福。
沈奉朝如他所说,从未纳妾。
只是每晚就寝,母亲都会将其他下人赶出去,独留棠叶在屋内。
一年后,我出生了。
竹昀便被指来服侍我,母亲的贴身丫鬟只剩棠叶一个。
竹昀说着抹了抹眼泪。
「这么些年,即便是关系亲密点,瞧着也不过是主仆情深,谁也没想到竟真行了磨镜之事,还被主君抓个正着。
「夫人是最体贴人的了,当时听说我怕狗叫,特意养了只哑巴狗,谁家的主子能做到这份上呀。」
来福确实是只不会叫的狗。
小时候,我曾问过徐妈妈,来福为什么不叫?
当时,她笑着告诉我:
「人有舌头不一定会乱说,狗有舌头一定会乱叫。」
竹昀像是动了情,泪珠断了线似的落。
引得我也眼眶发酸。
母亲投井后,我甚至没像竹昀这样哭过。
我只觉得整件事处处诡异,不能接受。
难道母亲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?
棠叶和父亲又是怎么回事?
现在对我来说,真相排在眼泪之前。
至少,我要先给母亲讨一个公道。
「竹昀,你说的那帕子,是不是并蒂莲花图样?」
闻言,竹昀眼睛一亮,点头回忆起来。
「赤色的,摸起来轻盈柔滑,轻软微凉如水波一般。难道小姐见过?」
我没说话,转身往书房方向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