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门口没人把守,也没有上锁。
说明里面有人,而且父亲已经走了。
谨慎起见,我选择从窗户摸进去。
可一只手还没撑上窗台,我就跟棠叶打了个照面。
「你又来干什么?这么喜欢我?」
「我只觉得你恶心。」
闻言,棠叶盯了我一会儿,眼波平静。
「滚开。我要关窗了。」
我拦住她的手:
「你在父亲书房干什么?」
借着拉拽她的力,我身子能再往里探些,看到书案上几册书卷摊开。
我讥讽道:
「总不能是来读书的吧?」
正欲发力翻进书房,胳膊忽地被人拽住。
回头看,是急匆匆的竹昀。
「小姐,主君,主君正找您呢!」
「找我何事?」
我心下猜测,现在找我,不过是因为母亲的死。
要么关心体恤我丧母之痛,要么迁怒于我寻我问罪。
「说是要去将军府,一刻后出发,小姐您快些准备吧!」
竹昀看我还穿着侍女衫裙,急得快跺脚了。
「走。」
我收回身子退出窗口。
「啪」的一声,身后的窗子合上了。
5
竹昀拉着我好一通收拾,还边叮嘱我见到了主君不要冲动,要给自己留余地。
可我连父亲的面都没见着。
他并没与我同乘一辆马车,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将军府。
以前母亲常带我来探望外祖父,我对将军府的布局也算是熟悉。
父亲在会客厅等了一会儿,便有人引他进了主屋。
我边等边跟女使搭话,却听到了一个让我更加崩溃的消息:
傅老将军战中重伤,最后吊着一口气想要见见女儿。
来将军府前,我已经打好了腹稿。
想着有外祖父给母亲撑腰,定能把事情查个明白,给母亲一个好归宿。
可最终却是给遍体鳞伤的老将军带来与独女天人两隔的消息,添一份肝肠寸断。
我不顾下侍的阻拦冲进屋里,外祖父躺在榻上,正拉着父亲的手,泪流满面。
「奉朝啊,妱妤走了,算我这把老骨头求你,一定要把瑜儿照顾好……瑜儿?你也来了?」
「外祖父,瑜儿来了……瑜儿没用,没能救下母亲…」
见到外祖父,积攒的悲痛愤懑像是突然有了涌泄的出口,我再也忍不住,任凭眼泪一颗颗砸在手背上。
「瑜儿,不哭……不哭啊……」
外祖父也是在我的眼泪里离开的。
我想,是不是我哭来了晦气,哭走了他们。
我伸手抹眼泪,却把眼前越抹越模糊。
父亲在院里走动着帮忙料理后事。
老爷子留了遗言,丧葬从简,只要亲人吊唁。
他的亲人,只有女婿和外孙女。
6
慌忙了几天后,突然没征兆地下起雨来。
雨水踩着桑树叶,一级一级往下跳,让人想起清倌的一曲扬琴。
父亲政务繁忙,守孝不过几天就离开了。
临走前,父亲对我说:
「瑜儿,切勿悲戚过度,脱孝后尽快回府。」
我点头,沉默目送他离开。
转身回到院内,身旁的女使为我撑伞,一路无言。
「诶,小姐小心。」
我突然停住,女使没反应过来,差点淋了我一身。
「小姐,怎么了?」
「你刚刚,看没看到有人?」
女使环望四周,茫然摇头。
我久久定在原地,脑中思绪翻飞。
我分明看到了。
桑树后面有人。
那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。
女使举着伞陪我在院子里找了几圈,一无所获。
「小姐,是您最近忧思过重了,回房好好休息吧。」
我随她回房去,心里却觉得那并不是幻觉。
那道身影太像母亲了。
想到这,我又有了另一个猜测。
棠叶与母亲身形相似,会不会是她?
我立刻派人在各处看守着,一旦看到生人直接拿人过来见我。
将军府的小厮都训练有素,平日里受傅将军照顾,现在也情愿帮衬傅家独留的小外孙女。
可一连几天过去,毫无动静。
我等了又等,只等到了父亲派人催我回府的消息。
我叫人传话,说我接连打击下病卧不起,需要好生休养一阵。
院子里女使们正洒扫,昨夜风雨把桑叶打了满院。
我拾起脚边一片桑叶,与手指相触的一瞬间,桑叶由绿变黑。
我想起母亲曾告诉我,满月礼抓周时,我也是抓了桑叶。
小手一抓桑叶就变黑,不愧是傅家的女儿。
傅家三辈人,都有这个特殊技能。
一开始也找了各种郎中来瞧,都说对身体无碍,代代相传竟成了傅家血脉的独特标志。
有人军队里受了罚,也会呲牙咧嘴地暗骂傅将军「手黑」。
松开手,叶子飘飘悠悠落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