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渡颤了一下,他立刻握住我的手腕,惶急地说:「怎么会?我早八辈子就不爱她了。」
「我一个男人,怎么会记得珠宝的品牌?当然是看得顺眼了,我就买。买到她喜欢的牌子,是巧合而已。」
我听着江渡为自己辩驳。
他的言辞越恳切。
我心里的不安就越多。
好半天,我才长叹一声,仿佛是如释重负地询问他:
「江渡,你敢发誓说,你从来没有想起过林栖月吗?」
江渡与我交握的手,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。
但他信誓旦旦地说:「从来没有。」
我看着江渡,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。
从来没有?
撒谎。
那天在医院,他明明就在念叨,林栖月过得好不好。
我还以为七年很长。
足够他忘了她。
可是,他到底有没有忘掉啊。
胸腔漫起难以言喻的酸涩。
这一刻,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。
低低说了一声:「我知道了。」
然后平静地开车驶离这座餐厅。
夜风吹过来,我的手臂止不住地轻轻颤抖。
也许是冷的。
也许是……我在害怕失去他。
等红灯的间歇,我回过头去看副驾驶上的江渡。
他已经睡着了。
他的梦里真的没有她吗?
可是,视线落到江渡额头上的伤口,我又泛起了泪意。
那是他为了给我买夜宵,遇到车祸留下的印记。
只因为我随口一提,他就愿意花两个小时去给我准备惊喜。
他满心都是我。
那他心里,还能住得下第二个人吗?
8
我忧心忡忡地去找闺蜜喝酒谈心。
然而,我的「他好像不爱我」刚说出口,韩悦就瞪大眼睛,一脸的不敢置信。
「繁繁,咱们要不再看看呢?」
「虽然我遇到过渣男,但江渡真的不是。」
确实,江渡是个无可挑剔的十佳男友。
……但是,他的前女友回国了。
一时之间,千言万语堵在心口。
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我咬着唇,眼神迷茫:「可是江渡为什么在前女友面前说,要和我在今年结婚?」
「结婚是我和他的事,他不和我商量就在她面前说出口,这真的不是想引起她关注吗?」
情绪烧灼四肢百骸,我几乎是喊了出来,「难道我们结婚,还需要得到她第一个批准?」
可是,韩悦却只是摇头,欲言又止。
好半天,她终于坦白。
「不管了!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。」
「江渡让我保密的,但这会儿我要是不告诉你,你该继续疑神疑鬼了。」
「繁繁,江渡已经定了下周你过生日的时候,向你求婚。」
「他说要跟你结婚,根本就是事实!至于前女友,你就把她当路人甲吧。」
我的呜咽卡在了喉咙里。
「真的吗?我怎么不太相信呢。」
为了取信于我,韩悦拿出一段视频。
这是她去帮忙商议求婚细节的时候拍的。
视频里,求婚策划公司的工作人员在问江渡,女方的喜好是什么。
江渡侃侃而谈,说了一两分钟都没磕绊。
连策划师都不得不打断了他,笑道:
「江先生,你是我见过记女朋友喜好最到位的。好多人那可真的是一问三不知。」
江渡点头,脸上满是柔和的宠溺。
「是啊,遇到她,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一件事。」
9
视频结束了。
我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可是心脏跳动,有如擂鼓,我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。
既为江渡的深爱。
也为我怀疑他感到愧疚。
或许,他隐瞒我,不过是为了避免我多疑。
我也确实应该有自信一点。
简繁已经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、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。
她应该可以配得上江渡的爱。
我在韩悦怀里,哭到泣不成声。
而她对我的提前剧透,也终于实现了。
几天后,是我 26 岁生日。
在 party 上,江渡向我求婚。
高调且浪漫。
从婚戒到现场布置,从背景音乐到他说出口的誓言,每一处都无可挑剔,每一处都参考了我的喜好。
我看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我面前单膝下跪,与我深情对望。
「嫁给我,简繁。」
酒店的灯光落在他上扬的嘴角。
我努力平稳呼吸。
可是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。
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心头划过。
有甜蜜,有心酸。更多的是感动。
我含泪说:「好。」
我们在众人的掌声中拥抱、亲吻。
我想,未来的十年、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,我都会记住此刻心头的悸动。
然后和他一同度过我们安稳且幸福的一生。
一切都很完美。
完美得不像是我能拥有的。
但这场美梦,终于有醒来的一天。
几周之后,我突然发觉,我的一位长期客户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下单。
打过去电话询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。
客户却很困惑:「是你们江总说要停掉这条生产线,所以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新的供应商。」
「我已经在新厂商这里下了一单。」
在那一刹那,我捂着听筒,呼吸粗重,胸脯也在剧烈起伏。
但还是勉强笑道:「哦,那您方不方便告诉我,是哪家供应商?」
其实无需查证我也猜到了,那家公司,在林栖月名下。
可是,确信无疑看到结果以后,心脏还是好像被扭了一下。
因为疼痛,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。
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。
身边的同事已经喊我好几次了:
「简总,江总不在,这个客户我们应付不来,您能不能帮个忙?」
我应了一声好。
10
处理完所有的日常工作后,我终于抽出时间去找江渡。
此时此刻,愤怒,沮丧以及委屈,抑制不住地灌入胸腔。
凭什么?
凭什么要从我手里拿走客户?
林栖月远隔重洋,这几年,是我陪在江渡身边,朝朝夕夕。
难道经历了这么多,在他心里,我的份量也没有越过她吗?
他拿我的东西去讨好她。
他置我于何地?
可是,面对我的质问,他却只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:
「栖月迫切需要回笼资金。她是我的老朋友了,她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」
他说得极为恳切。
我却连连摇头。
「江渡,我和林栖月只见了一面。什么时候只见一面就能算朋友?就算是朋友,这个客户是我谈下来的,拿我的东西做人情,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生气?」
江渡皱了下眉,他好像很怕我生气。
好半天,他才说:
「繁繁,你要体谅我。」
「我成立公司的第一年……是栖月借了我一笔钱。」
「整整三十万。」
「如果不是及时拿到了这笔钱,我的公司早就黄了。」
「也正是因为拿到了这笔钱,我才交了房租,又雇了你做我的帮手。」
「她对我有雪中送炭的友谊,我如今只是投桃报李。」
「你只是少了一个客户而已。繁繁,我们一起帮她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,客户以后还能再谈。」
江渡越劝,我怒火越盛。
「你想报答恩情,可以把你的客户送给她,为什么你要拿走我的客户?」
「林栖月有难关,跟我有什么关系?她的苦难是我造成的吗?我的客户是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跑来的,刮风下雨,在所不辞。她也可以刮风下雨去跑啊!」
「我能吃的苦,她为什么不能吃?」
「凭什么她只是跟你哭几声,你就拿我的努力去给她做嫁衣?」
与江渡合作多年,我们不是没有过争执。
但彼时大家都是平心静气地交换意见。
而且我们一直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在努力。
可是此刻,我和他之间,插入了一个林栖月。
我就算再想体谅江渡,也有了三分怒意。
江渡显然也是被我的「不驯」所惹恼。
他满脸涨红,脱口而出道:
「她能跟你比?她从小就没吃过苦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