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是那次,她鼓足了勇气跪在地上,说她想留下来伺候我,不想去给四哥做通房。我撇撇嘴,将一筐嫩绿的小油菜放到地上。「我那四哥,整日甜言蜜语哄骗小丫头同他亲嘴儿,我不喜欢他。」
也是那次,她鼓足了勇气跪在地上,说她想留下来伺候我,不想去给四哥做通房。
我撇撇嘴,将一筐嫩绿的小油菜放到地上。
「我那四哥,整日甜言蜜语哄骗小丫头同他亲嘴儿,我不喜欢他。」
转念一想,也许就是因着这件事,她才会在沈家被抄时,将我从狗洞顺出来。
可我还没想明白她为何后来也愿意带着我这个累赘,就被一把薅起来:
「教琴的那位女夫子快授课了,你收拾收拾听墙角去,今儿少卖两碗面也无碍。」
翠萍手艺好,能把清汤寡水的东西做得格外香,谁家手头充裕要下顿馆子,都愿意来我们的面馆儿。
翠萍又极为大方地隔三岔五送些东西,故而左邻右舍都和她十分交好。
出了门,就是出城收菜的张叔,一到约定的日子,他就专门拐来一趟,捎我去樱桃巷的书塾。
路上会碰到卖肉的王婶,她见我就顺手塞过来个马扎,我抱在怀里钻过书塾的狗洞便能坐下。
书塾的守门也是翠萍的好友,他家孩子喜欢吃翠萍做的糖冬瓜,我去听墙角,他总睁一只眼闭一只。
你瞧,我家翠萍是多厉害的女子。
我没有琴,手里拿了一把烧煳的麦秆子,每每都在地上画了线,凭空弹。
当今皇帝爱琴,许多琴艺高超的女子都能体体面面地做女师,面圣奏乐。
翠萍叫我学琴,她说终有一日,咱们能面见皇帝,痛陈冤屈。
多傻的话,我俩连琴弦都买不起一根,却想着哪日能名声斐然面见皇帝。
可这话若是翠萍说出来的,就平白叫人信服。
若她说能搭一副登天梯,给我送上去求神,我也是信的。
听完课已到了寅时,是面馆关门收拾的时候,最为忙碌。
我抱着马扎小跑回去,半道就遇到了王婶。
「小龄,你家门口来了一大群人啊!我滴亲娘,带刀的拿伞的,乌泱泱一大群,你快回去看看吧。」
我抹了一把脸,将马扎塞到王婶怀里,撒腿就开始跑。
刚跑到巷子口时,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。
王婶不认识,我却认识。
这是皇帝的仪仗。
小小的巷子被围得水泄不通,每家每户都站了两个带刀的护卫,不让出进。
我被下工回来的刘叔拽到一边:
「天老爷,皇帝到你们家吃面了。」
在他磕磕绊绊的话里,我听明白了大概。
皇帝到环山听玉书君的古琴,回来的路上饿了,寻摸着与民同乐,吃一碗面。
正街上的小儿指了我家。
我心中百感交集,我怕……
怕翠萍为了我家和皇帝求些什么,那样大的案子,牵扯了汴京好几个大户,我和翠萍如何能有丝毫线索呢?若她没有头绪地提起,若她真的傻到去求……
我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人,拍了拍身上的灰,扬起笑脸就跑过去。
巷口的侍卫一人一把刀架在我头上。
「两位大老爷,我听说有大人物来我家吃饭,特地跑回来给我姐搭把手。我怕她忙不过来,做不好饭,大老爷能否帮问上一嘴,我能不能回家呀。」
两个侍卫一错眼,身量较高那个便转头往里头去了。
他再出来的时候,有一位公公架着拂尘走过来。
「哪个小丫头呀。」
我伶俐地下跪磕了一个头。
「大人万事顺意,鸿运当头。正是小的,翠萍面馆的掌柜是我姐,我去年就给姐姐帮工啦!」
那位白面红唇,捂着袖口笑了一声。
随后里头又小跑着出来一位公公。
「季总管,都查问清楚了,是有这么个小丫头。每月初一、初八、初十三天,午时出门,寅时二刻归。去樱桃巷。」
那位被称作总管的公公嗯了一声。
「行了,跟咱家来吧。」
我利索地爬起来,拍了一拍膝盖处的浮灰,三步并作两步就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