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一刻翠萍的脸上露出了这些年我从未见过的表情。她扬起脸,丝毫不见怯懦。「公子,我家今日关门了。」那人将手一扬,他身后的护卫便拿出一锭金来。
在那一刻翠萍的脸上露出了这些年我从未见过的表情。
她扬起脸,丝毫不见怯懦。
「公子,我家今日关门了。」
那人将手一扬,他身后的护卫便拿出一锭金来。
「我加钱。」
翠萍笑着将钱收下:
「面要新活,菜要现炒,酒可蒸,茶可泡。估摸您要等上两刻钟。」
她落下话,又妥帖地将里长送走。
「大人心意,小女子领了,改日您来,酒肉管够。」
翠萍进屋和面,我低头刷碗。
一大盆污水,我用小瓢舀到木桶里去,舀大半桶便要提了去水渠倒掉。
我力气小,翠萍给我做了个带四个木咕噜的小板子。
跨过门槛,我再将桶放到板子上,便能很快地走一个来回。
皇帝一边儿等面,一边儿拄着下巴看我做活。
丝毫也没有叫人给我搭把手的意思,我气急败坏地想:
这果然不是一个好皇帝。
他却如茅塞顿开一般:
「妙啊!果然有许多巧思。你看她这晾衣裳的竹架子,也是不同的。寻常晾衣竿一丈长也就晾六件衣裳,若用上这竹架子,一纵一横,便能晾晒数倍。还有这小丫头倒水那轮板,便是当日席面上那只碗也有学问。
「果是个妙人。」
厨房中炊烟已起,翠萍一边儿做饭,一边哼起了小曲儿。
属于她的独特嗓音混着饭香传出来,已然是胜却人间无数了。
我亲眼敲着,皇帝眯起眼来,志在必得地一笑。
这回吃饭,是我和翠萍上的菜。
四碟小菜,一碗面,三块肥瘦均匀的排骨铺在面中,上头还带着糖色的焦香。香菜和葱花点缀一旁,贴着盈盈泛光的汤头。让人食指大动。
皇帝没动,他身后的侍卫率先上前,里里外外先检查了一遍。
「可惜,趁热怕是更有滋味。」
皇帝说完,竟举着一双筷子狼吞虎咽起来。
嗯……说是风卷残云也不为过。
面的分量依旧不多,皇帝几口就吃完了。
他吃饭的空当,翠萍一直在擦桌子,麻利爽快,一会儿就将小小店面擦得一尘不染。
皇帝笑了笑,拍了一下桌子。
「翠萍姑娘,姓什么?」
翠萍手上的活一停,却并没有回。
「您吃好了?」
许是头一回有人避他的话,皇帝便生出了几分揶揄的心思来。
「没吃好,你这店黑心,碗看着大,实则是个倒锥,少得很。」
翠萍并不着急:
「我家面本是穷苦百姓吃的,出力的汉子也能吃饱。只是贵人肠胃娇弱,吃多了要怪罪,便多放浇头和肉,少些面。若是百姓,点上几滴油星儿,垫厚厚一碗就是了。
「卖他们的面,三文能做,六文也能做。卖你们的面,便宜不了。」
皇帝一乐:
「就说你通透,走了,下次再来。」
翠萍说得没错,富户和官身的老爷们怎么肯日日来吃我家这碗面。
来了几波吟酸诗,讲大道理的人后,我家面馆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。
张秀才还总来,有时候吃两口就走,有时候留下来帮翠萍算账,多的时候教我写字。
笔墨价贵,他每次都自己带来,仔仔细细蹭几遍油亮的食桌,又小心翼翼地铺平毛毡。
皇帝抽空也来,几个月来一次,和张秀才碰上过,两人能聊上几句。
说前朝文人,聊民生百姓,张秀才喝两口酒,连官场都敢指点,被翠萍一水瓢拍了后脑勺之后才说话稳当些。
日子像流水账一样过去。
秀才说自己叫张有瑕,没爹没娘,家中有两亩地三头驴外加一个明纸铺子。
「哎,考中了就做官,考不中就做人。简单,简单。」
他十分直言不讳,同我说他喜欢翠萍,攒些银子就找媒婆来说亲。
我笑嘻嘻地指着他发红的耳朵:
「憋不住了,哈哈哈。」
他甩着笔杆子敲在我的头上。
「别笑,别笑,我明日给你买东街的果子。」
等翠萍来的时候,他又摇头晃脑地说我写字不静心,要罚。
小人!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