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撇清关系的庶女毁掉和我的婚约,不值当。可凌霜毕竟是心上人,萧翊璟割舍不下,还是假意跟我解释。「你是未来的太子
我问起时,他敷衍说是微服时遇到的一位故人去世。
我当他心里难受,还好生安慰一番。
不承想在他心里,我早已是那个阻碍他们轰轰烈烈、海誓山盟的恶人。
3
凌霜跪的是贯穿城南城北的主路。
她一身素衣,头戴白花,腰背挺直地跪在路中央,身后是她母亲的尸体。
百善孝为先,京道衙门的捕头来了,也对她无可奈何。
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,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,夏露挤红脸才挤出一条小道。
萧翊璟先我一步赶到。
凌霜看到他后,眼眶一红,潺潺流出两行清泪。
她以额点地,朝萧翊璟行一大礼。
「奴愿用这三分皮囊,能换家母半口薄棺,求公子收了我。」
据说平时萧翊璟每次去找凌霜听曲,她都远远躲在纱帘之后,每次谈完就行礼离开,从未逾越半分。
有次两人谈曲,萧翊璟讲到动情处向前迈出半步,凌霜当下便冷脸。
「男女大防,我虽委身青楼,却是清清白白的姑娘,还望公子自重。」
说罢退掉当日赏银抱着琵琶离开。
自此,萧翊璟认定她与旁人不同。
而眼下,从未对他有半分悦色的姑娘,匍匐在他脚下,求他垂怜。
凌霜在地上跪了半天,她肌肤底色娇白,现又染上一层红晕。
两鬓汗水打湿碎发,贴在脸颊,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拨开。
模样我见犹怜。
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?
萧翊璟满眼疼惜,眼中都是凌霜,丝毫没有注意到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我。
他弯腰去拉凌霜的手,欲将她搀起来,被我用一声恸哭打断。
「姨娘。」
「我短命的姨娘。」
「前些日子见时还好好的,怎地说走就走了?」
「你还未进侯府享过半天富贵,还没看到妹妹出嫁,怎么忍心撒手?」
「虽说您与我爹死不能同穴,可也不至于曝尸街头啊。」
当街哭灵。
我哭得那叫一个响。
萧翊璟满眼震惊,顾不得去牵凌霜。
凌霜脸上白一阵青一阵,表情更精彩。
4
我哭得伤心欲绝,比凌霜这个亲生女儿还要痛苦。
「妹妹,你是侯府小姐,怎么能在大街上把自己卖了呢?」
她推开我,眼神愤恨,一副屈辱模样,眸里的泪水蓄势待发,偏又倔强地不肯滴下。
微仰的侧脸,是最令萧翊璟心动的角度。
「母亲一生不愿做妾,我也与侯府毫无瓜葛,还请小姐不要胡乱攀亲。」
凌小娘从未说过这种话。
去年冬天闹雪灾,京城比以往更加寒冷,别说煤炭,就连柴火价格都较往年翻了好几倍。
娘担心凌霜她们娘儿俩过冬物资不足,让我送去两百斤银丝炭。
敲门后是凌小娘开的门,看到我身后的竹筐,她忍不住鼻头发酸,偷偷回头抹眼泪。
二十筐炭,足足装满一辆车,马上卸完时,凌霜从外头回来。
满身风雪夹杂着丝丝酒味。
她不顾凌小娘的劝阻,将院子里的炭一股脑全丢出门。
「士可杀,不可辱。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?」
「就是冻死,也不该接受那边的施舍。」
黑色炭沫散在雪面,看得凌小娘直呼心疼。
「贱籍之人生存艰难,做妾又如何?三餐有温饱,病疾有良医,还不用做粗活,这样的日子哪儿求来,要那些虚无的清高作甚?」
凌霜道:「你是妾,我这辈子也只是庶女。」
「你若真为了荣华富贵去侯府做妾室,我这辈子再也不认你这个娘。」
为了不做庶女,她视我为眼中钉。
生辰宴那天,她不请自来。
「姐姐,之前是我不懂事,伤了你和主母的心,妹妹在这里向你赔罪。」
「翻年你就要和太子成婚,日后还望姐姐多多照拂。」
我当她日子清苦寻求庇护,对她毫无防备。
凌霜递过去的那杯酒里掺了大量催情药。
不过半个时辰,我浑身燥热,以为是吃多了酒。
此时宴会发到高潮,我便一个人偷偷从后门溜出去透气,没想到没走多远被人拖进厢房。
躺在冰凉地板上,身上的人压得我动弹不得。
那人浑身散发令人作呕的臭味,手上不停撕扯我衣裳。
我拼命呼救,外头空无一人。
黑暗、绝望将我吞噬。
不知过了多久,身上的人终于发泄完起身。
有那么一刻,我感觉自己呼吸已经停止。
忍着一口气,我问:「我们无冤无仇,为何如此对我?」
那人嗤笑。
「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。」
起初我不明白,直到凌霜带着萧翊璟闯进来。
「姐姐平时看起来端庄温婉,没想到背后竟如此浪荡。」
我求萧翊璟听我解释。
可因被下药,我面色潮红。
「秦漱阳,你当孤是傻子吗?」
「枉我还因为你让凌霜受委屈。」
我心如死灰。
后来,凌霜提出代嫁,萧翊璟一口答应。
我才明白是凌霜精心设计了这一切毁掉我。
可她嫁给萧翊璟后仍不满足。
因对送炭之事心怀怨愤,又开始折磨我娘。
冬日里,她把我娘关在漏风的破院,只给一件单衣,还要用冷水给她洗衣裳。
我娘满手冻疮,生病高烧不退,最后因为一碗馊饭疼死在柴房。
前世种种,让我恨不能即刻冲过去将她掐死。
可这样太便宜她。
必须将她加注在我们身上的疼痛和屈辱一一奉还。
5
凌霜在众目睽睽下说与侯府「毫无瓜葛」。
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。
于是,我转向萧翊璟。
「太子殿下,妹妹一身傲骨,从不轻易求人,她今日既然求到你这,你就发慈悲收了她吧。」
众人只识我是侯府小姐,并不认识萧翊璟,听我这么喊,百姓纷纷叩首跪拜:「太子千岁。」
凌霜惊恐得不知所以。
「你、你竟是太子?」
她抬头看着萧翊璟,眼泪咕噜落下,脆弱可怜。
「奴不知东宫太子,只识公子。」
「求公子怜我。」
萧翊璟再次弯腰扶起凌霜,被同行的随从劝阻。
「太子微服出巡本就是为了体察民情,东宫后妃选纳事关皇家脸面,一切皆由皇后做主。」
早在他们出现以前,凌霜四周就出现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,若萧翊璟真不管她……
后果她不敢想。
她紧紧攥住萧翊璟衣角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「奴不求名分。」
「只要跟着公子,哪怕做个洗脚丫头。」
随从也急了。
「太子殿下,侯府嫡小姐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,您尚未大婚,万不可做出街头收人这等荒唐事。」
翊璟进退两难。
他若以太子身份当街赎了凌霜,则有失体统;他若不管,凌霜已言明自己卖身葬母,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之辈,今日清白怕难以保全。
正纠结时,我屈身上前行过一礼。
「侯府小姐不止我一个,妹妹可以不认侯府,我却不能罔顾亲情置她于不顾。」
我咬唇,下定决心般。
「姨娘宁死不做妾,妹妹也曾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。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把她往死路上逼,我甘愿退出,不让你为难。」
我不让他为难,凌霜死死攥着的手却让他为难。
这是凌霜第一次逼迫萧翊璟。
为了一个刚和侯府撇清关系的庶女毁掉和我的婚约,不值当。
可凌霜毕竟是心上人,萧翊璟割舍不下,还是假意跟我解释。
「你是未来的太子妃,如此识大体我甚欣慰。」
「只是孤救她是为了成全她这份孝心,并非男女之意。」
听他此言,凌霜眼里闪过失望。
我是真心想「成全」他们。
前世,他把凌霜藏在宫外别院,时常以探望我的名字去和她私会。
这一世我要他们日日相守,亲眼看他们痴人变怨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