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莫一盏茶时间,皇后才姗姗来迟。
她视线向两侧扫了眼,见阮知鹤微微探头看着,身后跟着的嬷嬷会意,上前到她身侧低声道,“阮小姐,阮夫人方才忽感身子不适,一会宴会结束时才过来。”
阮知鹤颔首,示意明白。
皇后等人到场,宴会才算正式开始。
不安好心的蠢蠢欲动,意图搞事。
“皇后娘娘,今日只赏荷花莫不是太无趣?在座皆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骄女,不如便让各位献才艺解解闷?”说话的证实宫门处奚落阮知鹤的那一行之中的人。
她说着,往阮知鹤看了一眼,刻意道,“大家今日也都是准备了拿手才艺有备而来,不知皇后娘娘能不能给个机会?”
荷花宴是分男席女席的,是以眼下这边是只有女子的,皇后俨然是女席宴上最尊贵那位。
皇后凤眸微眯,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不是不知道,本来今日阮知鹤在,她就想跳过这茬,谁知这人这般没眼色,但她提了出来倒是让皇后不得不同意。
这本就是历年荷花宴的环节之一,公然跳过,只怕阮知鹤处境更不好。
皇后沉叹口气,转眸看向阮知鹤,神情颇有些忧虑。
皇后出身将军大统领府,出阁前与阮母是闺中密友,自然对阮知鹤也亲厚些。
阮知鹤心头软了些,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。
皇后是没放心的,这阮家大小姐的名声她在宫中也没少听说。
大不了到时候她昧着良心捧个场,总不能让阮知鹤在她的场子被欺负得太惨。
“那便按穆小姐所说,各位有才艺的尽管上来。”皇后没说每个人都要上台,已是明晃晃地偏袒阮知鹤。
在场有眼色的便自觉不找麻烦。
可穆锦璇偏不,她言笑晏晏看向阮知鹤,“阮小姐号称京中第一美人,我每次见都要感慨一番,阮小姐当真是得天独厚,不如就由阮小姐开个头?也让我等一饱眼福?”
皇后眉头蹙起,这穆家小姐忒没眼色。
她正要出声替阮知鹤解围,后者却大大方方应下,“好啊,那我就献个丑,也好抛砖引玉。”
众人皆笑,谁不知道阮知鹤的献丑就是真的献丑?
而当事人笑意刚好,仿佛不知道众人心头在想什么。
她只知道这辈子既然能重来,她必然不能重蹈覆辙,这草包美人的名头也该摘掉了。
“不过我今日确实没什么准备,弹琴跳舞是不行了。”阮知鹤声音柔和,不急不徐道。
她话音刚落,细细的嘲笑声便三三两两嚷起来。
原来没准备啊,这么自信应下,他们还当这个草包今年特意苦练许久呢!
果然草包就是草包!
阮知鹤轻笑一声,没有介意,话锋一转道,“如今荷花正艳,风景和丽,不如我便作首词?”
作词?
众人愣了愣,神色各异,不是女子不能作词,只是往年作词的桂冠都是阮清一人独揽,久而久之便没人愿意去争这个事来丢脸了。
如今他们听到了什么?
阮知鹤要作词?
就她这个草包大小姐?
穆锦璇惊讶片刻,随即计从心起,她笑得无害,看向阮清道,“我记得阮清小姐也爱作诗?正巧又是姐妹关系,不若这样,你们姐妹二人同时作诗,然后我们来评定高低?”
此话一出瞬间惊起千层浪。
其间不乏有等着看好戏的。
皇后正要回拒,阮清却站了起来,“我也觉得有趣,姐姐可敢一试?”
她是知道阮知鹤的能耐的,一个连诗词歌赋都背不下来人,还妄想跟自己相比!?
前些日子她是看见过阮知鹤也写过咏荷的词,那写的真是牛头不对马嘴。
而自己早就有所准备,她早早就让先生准备好了荷花宴的诗词。
不管怎么说,阮知鹤是比不过她的。
更何况,她日日在阮知鹤耳畔鼓吹,让她切不可出风头。
阮清不信阮知鹤真的一夜之间对她失望,毕竟她还什么都没做呢!
今日荷花宴才是她准备真正出手的时机!
她要彻底毁了阮知鹤,然后再细细谋划,将阮知锦也一并除去,这样丞相府只有她一个小姐,她自然日后的婚嫁能更好!
阮清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舒畅,看着阮知鹤的神情更多了几分自信,仿佛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。
阮清看着阮知鹤的同时,后者也正打量她。
见她神色逐渐倨傲,阮知鹤心中叹气,这人看着不怎么聪明,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被骗的团团转?
“来人伺候笔墨吧。”阮知鹤出席,淡然吩咐道。
看她态度镇静自若,仿佛胸有成竹,皇后也不好在阻止,大不了狸猫换太子,仗势欺人一回。
女席这边的动作传去不远的男席,那边隔着一段距离,远远看见阮清和阮知鹤同时提笔,倒是有模有样。
阮清思考着,刻意放缓动作,甚至偶尔皱起眉,佯装沉思,随后郑重其事地下笔。
这个过程她已经很熟悉了,每次在众人面前作诗她都是如此,最后再将先生早已准备好的默写上去。
阮知鹤余光瞥见她的惺惺作态,只觉得可笑。
她唇畔浮上一丝浅淡地笑意,提笔缓缓落下,似乎思绪流畅,竟没有过多犹豫。
皇后看着,心头有些发慌,悄悄安排太监一会呈上来若是太差,便换一张给众人诵读,有这个皇后身份在,她只要咬死词没问题,也没人有资格强行来检查。
不过一盏茶时间,阮知鹤二人齐齐停笔。
阮清眉尾带着自信,她改了几个字眼,比先生原本的好上一些,加上本就是默写,用时便短。
可阮知鹤即兴创作也这么快,可以想见内容怕是不大好。
宫女将宣纸收走,给皇后呈了上去。
眼见皇后就要开口,下首贵妃摸样的女子扫一眼,“姐姐,咱们自己评多无聊,不若让人送去男席?”
“成何体统,这可都是未出阁的姑娘!”皇后想也不想地驳斥,眉头深锁。
贵妃扬眉,唇边绽开笑意,火红的唇色让整个人都显得张扬,“一首诗罢了?我们一介女流,当然不如前朝官员们有眼力。”
她说完,掺了冷意的眸子掠过阮知鹤,话锋一转,“莫不是姐姐想……”
她没把话说尽,皇后面色沉下。
贵妃佯装不懂,直直迎上她的目光。
皇后面色彻底黑沉,连连冷笑,半晌道,“好得很,那就让人呈去吧。”
阮知鹤抬眸,沉眼瞧着贵妃面上的得意,心尖泛着冷意。
上辈子她没少受这位的折磨,也是因为她,阮知鹤才知道哪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?
比起她这个草包嫡女,穆贵妃甚至更希望担了才女之名的阮清做她儿媳妇。
但宋轩为了谋得丞相府助力,只能从阮知鹤这个无才但受宠的嫡长女入手。
穆贵妃怨她坏了自己儿子的姻缘,于是在宋轩将她囚禁起来之时,穆贵妃隔三岔五心情不好就会去地牢对她好一番毒打。
眼下这个时候,穆贵妃与她还没有什么交集,可穆家多出文臣,屈居阮家之下。
能把握一个踩阮家的机会,穆贵妃自然乐得去做。